第111章 第 111 章[2/2页]

    姜小楼定定看着他，到底没再纠结。

    其实御灵宗主给不出一个解决办法来，她是能理解。世上同时修炼这两道人几乎不存在，《铸剑术》其实并不弱于御灵一道。

    更何况，《铸剑术》也同样来自这个上古时代……

    “而至于是不是人……”御灵宗主道，“我想你应该有答案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姜小楼轻轻颔首。

    她从不怀疑自己是一个人族，从前是，以后也是。

    御灵宗主只是又轻轻道“人与神不同。”

    “但如果我们也输了呢？”

    “那就输了。”御灵宗主道，“哪管身后事。”

    姜小楼道“好。”

    御灵宗主接着道，“总想着有没有什么能教给你，思来想去也没找到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不想教就直说也行。

    “我少时学剑，后来也没有换过武器。友人中有用刀用枪，还有喜欢用鞭子……但我就是想不明白了，怎么会有人喜欢用锤呢？”

    姜小楼幽幽道“你瞧不起锤修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哪有。”御灵宗主立刻否认道，“没学会而已。不过，我观你也不是需要人来教。”

    姜小楼顿了顿，然后点头承认了。

    她师父一大把，修行靠自学，说来全是一把泪。

    “这样很好。”御灵宗主道，“为师盼着你再来，又盼着你不来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从前我就告诉过你，只要做你想做事情就好。”御灵宗主话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。

    “但是你若再来，我也只好再教给你一些东西了，不然，总不能平白担上这个师父名号。”

    御灵宗主话语非常平静，但在他出言时候，远处天空中却有雷霆闪过。

    乌黑雷云像是要笼罩整个大地，雷光闪烁着，像是有人影要降临，不知是天地为了欢迎，还是在表达抗拒。

    影影绰绰，姜小楼看不太清楚，只认清了人影头顶冕旒。

    还挺人模狗样。

    她瞄了几眼，还分心在听御灵宗主话。

    御灵宗主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惊雷，也不担心那雷光之中降临东西。

    “其实，你想没错，我确实在偷懒，也在逃避。”御灵宗主非常诚恳地道，“第一次时候什么也没想，后来越来越烦了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……”

    他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这样语气不应该出现在御灵宗主这样人身上，但是又有一些契合。

    这让姜小楼忍不住去想，三万年前御灵宗主，究竟是什么模样。

    夏无商深恨之中，又对他抱着深深嫉妒，而御灵宗上下，没有一个不敬服这个宗主。

    然而姜小楼所见，这就是一个颓废萎靡修士罢了。

    御灵宗主拿起酒壶，才意识到里面已经空了，他高高仰着头，咽下了最后一滴酒液，然后把酒壶摔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小徒弟，你看好了。”

    姜小楼还未有所觉，就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雷霆风暴中央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云层之下，到处都是死人。

    姜小楼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快习惯于这一点了。

    但是在看清楚雷霆之下城池时候，她还是忍不住瞳孔一缩。

    破碎匾额上面书写了二字，镜影。

    这是大夏国都！

    故国倾覆，御灵宗主面上，却并没有许多异样神色。

    也许是因为他早已经习惯。

    姜小楼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形态跟在御灵宗主身边，但是此时她并不像是穿行在历史之中，却更像是一个旁观着记忆视角。

    四方天神同在，雷云背后是源源不断神将，单是阵势，就足以让还活着人纷纷跪倒。

    又或者说，现在还在跪着人，才能活下去。

    戴着十二旒头颅滚落在地上，姜小楼定睛分辨许久，才大约能够确认，这就是最后一任夏皇。

    他死在他都城之上。

    镜影城中人已经开始跪迎天神降世，御灵宗主却立于镜影之上。

    一个炸雷一样声音响了起来，“夏无道，你怎么敢！”

    这声音极大，又像是凶狠斥责，听到了这声音之后，跪着人跪得更加恭敬了。

    “又是这句话。”御灵宗主道，甚至还装模作样掏了掏耳朵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不敢？”

    “不过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逃出来鬼东西，带着冕旒就敢装帝王吗？”御灵宗主冷冷道，“你们也配？”

    雷霆轰然炸响，雷云背后神明仿佛更加愤怒了——但是他愤怒根本不能够让御灵宗主畏惧，反而使他更加猖狂。

    “我父亲给我取名无道时候，就有朝臣劝阻他，觉得这样不好，难免有些不敬，现在看来果然就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一闪而过白光照亮了御灵宗主唇角笑容。

    “世间无道，我也做不了这世间道。”

    “我父亲不肯选我，因为他知道我不爱天下，也不爱众生，更不爱自己。”

    姜小楼猛得睁大了眼睛，瞳孔之中倒映出夏无道影子。

    雷光遮掩不住他声音，电火像是在为他照亮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，她恍惚觉得这才是天神。

    然而真正神?声音也在这个时候传了出来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并不柔软女声，姜小楼想到，她应当就是夏无商说过西方天帝。

    “你不怕死吗？”

    “我父亲心怀他江山，所以他为这个江山死，这叫死得其所。”

    夏无道垂眸，姜小楼却仿佛看见了睥睨一切眼神。

    “我不爱江山，也不爱众生，并不妨碍我为众生死。”

    “更何况，我也不是为了众生而死！”

    夏无道张扬地笑着，“我只是不想跪而已！”

    “那个大臣说没错，我生来就是不敬，这还要怪我父皇没有给我取一个好名字。”

    风声烈烈，雷声呼啸，姜小楼不自觉握着拳，却不知道该击向什么地方。

    她定定看着一个又一个神将从天空之中坠落，他们尸体和凡人修士们尸体混在了一起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差别。

    大地原本是干涸枯黄色，如今已经被血浸染成了鲜红。

    姜小楼觉得自己在大笑，但是又感到脸颊一片湿润。

    下雨了啊。

    “我小时候，总有人对我说，盗火者为人间窃火，当敬。”夏无道恶狠狠地挽了一个剑花，“我不信。如果你们真是好心，又为何要让我跪？”

    “我偏不！”

    “我砸了神坛那一夜，我知道你们是知道！”

    窃窃私语从雷霆之中传来，姜小楼只能听得隐隐约约。

    “夏皇长子自幼即是如此不敬。”

    “呀，该死呀，该死呀。”

    “且由他杀，看他几时杀尽。”

    姜小楼捂住自己面颊。

    雨越来越大了，像是要冲刷人间罪孽一般。

    大夏已经数年没有落雨，地上众人之中，有人开始磕头了。

    那声音真响。

    姜小楼却像是听到了自己笑声。

    原来，他们是怕了啊。

    原来，他们也会怕啊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们在等。”夏无道一剑过去，又是一片神将尸身落下。

    “我也在等。”

    旋即，他轻声道，“你看好了。”

    姜小楼一怔，知道夏无道这是对她说。

    但那些天神并不知道，他们一个个冷眼看着，在等夏无道死。

    但是他像是没有杀够，也没有打够一样。

    那些神将同样也是天神们消耗品，他们高高在上，并不在意这些卑微生命。

    但是夏无道下一个动作，却让天神们顿时也大乱了起来。

    那是怎样一剑呢？

    姜小楼终于明白了。

    以众生之灵合一，以人之力逆天伐神，这样不敬，这样无道之剑，才能真正斩破飞升之路，斩破天地之间连接！

    “江山非我有，众生非我有。但是，也不是你们，滚回你们地方！”

    一剑斩破天地雷霆，也同样斩碎了那些神圣影子，姜小楼听见了哀鸣，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鼓掌。

    她看清楚了，原来她早就学到过这一剑。

    这本来是姜小楼剑道生涯之上学到过第一剑。

    雷霆破碎，夏无道身形也紧跟着破碎，此剑斩破天地，同时也斩了他自己。

    这是夏无道剑，也是天地众生剑，所以才能在天地之上，庇荫三万年之久光阴。

    那些神?并不甘心，在他们离去之前，姜小楼同样听见了刀剑声音，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破碎声响。

    这样响声清脆有力，贯穿整个天地，就像天地哭声。

    但与此同时，在北方，她又见到了熟悉一剑。

    两道剑意坚定地相和，共同笼罩在天地之上。

    夏无道问道“学会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学会了。”

    她突然很想回答从前自己一个问题。

    原来，世上真有能救众生大英雄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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